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,莎士比亚在舞台上念他写的台词,听起来到底是什么样?或者更早,写《坎特伯雷故事集》的乔叟,他跟人聊天是什么口音?我们今天读的英语,和他们那个时候说的英语,发音差别巨大。很多我们现在看着奇怪的拼写,其实是古代发音的“活化石”。
咱们先从最遥远的古英语(Old English)说起,大概是公元5世纪到11世纪那段时间。那时候的英语,跟我们今天听到的任何一种英语都完全不同,更像是德语或者荷兰语。比如,我们熟悉的字母 “c” 在古英语里通常发 /k/ 的音,就像 a piece of cake 里的c。所以单词 “cniht” (knight),开头的 “c” 和后面的 “h” 都是要发音的,听起来有点像 “k-neekht”,喉咙里还要带点摩擦音。我们现在完全不发音的 “k” 和 “gh”,在当时都是有声音的。
再看一个例子,古英语里的元音也和现在完全不一样。单词 “hūs” (house) 里面的 “ū” 发的是 /uː/ 的长音,就像 today is a good day 里的 “oo”。所以 “hūs” 的读音差不多是 “hoos”。同理,“mūs” (mouse) 就读作 “moos”。这些词的拼写和发音在当时是基本统一的,你看这个词,就知道该怎么读。
我们来看一段古英语《主祷文》的开头:“Fæder ūre þū þe eart on heofonum”,光看这些字母就够头疼了。 “Fæder” 里的 “æ” 发音像 cat 里的 /æ/。 “ūre” 里的 “ū” 就像我们前面说的 “hoos” 里的那个长音。 “þū” 里面的 “þ” 这个字母,发的是 “th” 的音,跟 think 一样。所以这句读起来,大概是 “Fader ooreh thoo theh art on heofonoom”。你看,完全是另一种语言的感觉。
时间快进到中世纪,也就是乔叟生活的14世纪,这时候的英语叫中古英语(Middle English)。经过诺曼征服,法语给英语带来了巨大的冲击,词汇和语法都变了不少,发音也开始变化。但总体上,拼写和发音的对应关系还是比现在强。
我们来看看《坎特伯雷故事集》著名的开篇第一句:“Whan that Aprill with his shoures soote”。这里的 “Whan” (when) 里的 “h” 依然是要发音的,所以是 “hwan”。“Aprill” 的发音和现在差不多,但那个 “a” 是发 /aː/ 的长音,类似 father 里的 a。最有趣的是 “soote” (sweet),里面的 “oo” 发的是 /oː/ 的长音,类似于 boat 里的 oa,所以读起来是 “soht-uh”。整句话的感觉大概是:“Hwan that Ah-preel with hees shoo-res soht-uh”。听起来已经有点英语的影子了,但还是怪怪的。
中古英语里,所有的字母基本上都要发音。比如我们前面提到的 “knight”,在乔叟的时代写作 “knyght”,发音是 /kniçt/,开头的 /k/ 和结尾的 /t/ 都很清楚,中间的 “gh” 发一个类似德语 “ich” 的音。这个音在现代英语里已经消失了셔, 但在德语或者苏格兰语里还能找到。所以,一个中世纪的骑士(knyght)听起来完全不像今天的 “nait”。
然后,重头戏来了。从15世纪到18世纪,英语发生了一场天翻地覆的发音大革命,语言学家称之为“元音大推移”(The Great Vowel Shift)。 这件事是理解现代英语拼写与发音为何如此分裂的关键。简单说,就是英语里所有长元音的发音,都往上“挪”了一个位置。
想象一下我们口腔里元音发音的位置有一个梯子。在“元音大推移”期间,几乎所有的长元音都往上爬了一格。
比如我们前面提到的古英语单词 “hūs”,读作 /huːs/ (“hoos”)。到了中古英语,发音没怎么变。但在元音大推移之后,这个 /uː/ (oo) 的音,一路变成了今天的 /aʊ/,也就是 “house” 的发音。 同样地,“mūs” (moos) 也变成了 “mouse”。
再举个例子,中古英语里 “name” 这个词,发音是 /naːmə/,里面的 “a” 发的是类似 “ah” 的长音。经过元音大推移,这个 /aː/ 的音往上爬,变成了我们今天熟悉的 /eɪ/,也就是 “naym” 这个音。类似的词还有 make, fate, ale。
中古英语里的 “goos” (goose),发音是 /goːs/,元音大推移后,“o” 的音也往上爬,最终变成了今天的 /guːs/。 同样变化的还有 “foot” 这个词,它在中古英语里本来有两个“o”,读作 /foːt/,后来发音缩短,变成了今天的 /fʊt/。但是像 “food” 和 “goose” 就完成了整个推移,变成了长音 /uː/。
这个“元音大推移”持续了好几百年,不是一夜之间完成的。而且最要命的是,现代英语的拼写系统,恰好在这次大推移进行的过程中,因为印刷术的普及而逐渐固定下来了。 英国第一位印刷商威廉·卡克斯顿在15世纪后期开始印刷书籍,他用的拼写方式基本就是当时伦敦地区的中古英语拼写。 结果就是,发音继续往前跑,拼写却被“冻住”在了原地。这就造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局面:拼写是几百年前的,发音却是现代的。
这就是为什么 “bite” 这个词,我们现在读 /baɪt/,但在元音大推移之前,它的读音更接近 “beet-uh”。因为那个 “i” 原本发的是 /iː/ 的长音。推移之后,/iː/ 变成了 /aɪ/,但拼写还保留着旧的样子。
到了莎士比亚的时代,也就是早期现代英语(Early Modern English),元音大推移已经基本接近尾声了,但很多发音和今天还是有区别。莎士比亚戏剧里的韵脚可以给我们一些线索。比如,他会把 “love” 和 “prove” 押韵。在当时,“prove” 的发音更像是 “pruv”,跟 “love” 的韵母很接近。而今天,我们读 “prove” 是 /pruːv/,完全不押韵了。
那时候的 “r” 音也比现在大多数英式口音要重。在单词末尾或者辅音前的 “r” 都会被清晰地发出来,这叫作“卷舌音”(rhoticity)。所以 “hard” 或者 “father” 里的 “r” 都会被念得很清楚,听起来更像今天的美式或爱尔兰口音。
我们来看一句《哈姆雷特》里的名句:“To be, or not to be, that is the question”。在莎士比亚时代,这句话听起来可能更像是:“Tuh bee, oar not tuh bee, that is the ques-ti-on”。这里的 “question” 里的 “ti” 可能会被清晰地发成两个音节,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合成一个 /tʃ/ 音。
总的来说,我们今天学的英语,实际上是几百年来不断演变、口音和拼写不断“打架”的结果。古英语时期,拼写和读音基本同步,像个乖孩子。到了中古英语,开始有点不听话,但大体还算一致。然后一场“元音大推移”彻底改变了局面,让发音坐上了火箭,拼写却被印刷术锁在了地上。我们现在背单词之所以这么痛苦,很大程度上就是要感谢这场几百年前的发音革命。那些看似不合逻辑的拼写,比如 “enough”, “through”, “knight”,每一个都藏着一段英语发音的演变史。它们不是写错了,只是它们的“身份证照片”还是几百年前的样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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