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爸爸用英语怎么说?
最直接、最标准的答案是 My father。正式,书面,你在填表格、写文章时会这么用,带着一种天然的距离感和尊敬。
但在生活里,在那些被柴米油盐和细碎时光浸泡过的日子里,我们叫他 My dad。这个词更短,更暖,发音时嘴巴微微张开,像一声亲昵的叹息,或者一声自然的呼唤。
所以,答案就是这两个吗?My father, My dad。
是,也不是。
语言这东西,有时候特别无力。它像一个标签,你把它贴在一个人身上,试图去定义他,概括他,但那个人本身,远比标签复杂、生动、矛盾得多。尤其当那个人是你的爸爸。
你说 My father,我脑海里浮现的,可能是一个穿着西装、不苟言笑的男人,他的形象模糊,像一张旧报纸上的人像。你说 My dad,那感觉就亲近多了,仿佛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烟草混合着肥皂的、让人安心的味道。
可我的爸爸呢?我的爸爸是什么样的?
他不是一个简单的词汇可以框住的。
我的爸爸,是夏日午后,那个在嗡嗡作响的旧风扇下,笨拙地给我削苹果的男人。他的手指很粗,指甲缝里总藏着点洗不干净的机油味儿,削出来的苹果皮,断断续续,坑坑洼洼,远不如我妈削的那么漂亮、完整。但他会把最大最甜的那一块,用小刀尖扎着,小心翼翼地递到我嘴边,眼神里有一种期待,仿佛那不是一块苹果,而是他能给的、全世界最好的东西。那时候,我喊他“爸爸”,这个词里,全是苹果的甜味。
我的爸爸,也是那个在我第一次骑自行车摔破膝盖时,比我还慌张的男人。他一边骂我“笨手笨脚”,一边从抽屉里翻出红药水和棉签,他的手在抖,红药水滴得到处都是,把我的膝盖涂成了一张大花脸。他嘴上说着“活该”,动作却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瓷器。那一刻,他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,他只是一个心疼孩子、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的、有点可爱的懦夫。这种时候,或许英文里的 Daddy 更贴切一点,带着孩子气的依赖和撒娇。
后来我长大了,开始有自己的秘密,开始觉得他唠叨。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,常常是一顿沉默的晚餐,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。他会突然问一句:“工作累不累?”我回一句:“还行。”然后又是沉默。这种沉默,像一堵看不见的墙,横在我们中间。那时候,他在我眼里,又变回了那个有点遥远的 My father。一个我熟悉又陌生的男人,我住在他用半辈子辛劳换来的房子里,却好像离他的心很远。
我开始观察他。观察他两鬓不知何时冒出的白发,观察他看电视时,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的样子,观察他拿起手机,戴上老花镜,费劲地看我发的朋友圈。他会给我每一个动态点赞,偶尔还会发一串看不懂的、系统自带的表情符号。我突然意识到,他也在努力地、甚至有点笨拙地,想要跨过那堵墙,靠近我。
有一次和外国朋友聊天,聊到家人,我下意识地想说 My father,但话到嘴边,却变成了一个更江湖、更亲昵的词:Pops。朋友笑了,说这个词很酷。我也笑了。Pops,听起来像汽水打开时的那声轻响,带着点俏皮,又带着点成年人之间才懂的默契和调侃。是的,在我心里,他不再仅仅是那个权威的、需要仰望的父亲,他也是我的老朋友,我的 Pops。
有时候,跟哥们儿喝酒,聊嗨了,我会开玩笑地说起“我家的 the old man”(我家的老头儿)。这个词,带点大不敬,但底色全是爱。the old man,意味着他不再年轻,意味着他开始需要我,意味着我们的角色在悄然发生互换。我开始像他当年对我一样,提醒他天冷加衣,少抽烟,少喝酒。而他呢,则像个不听话的老小孩,嘴上答应着,转头就忘了。
你看,从 Father,到 Dad,到 Daddy,再到 Pops,甚至 the old man。每一个词,都像是我人生不同阶段的一枚快照,定格了我和他之间不断变化的关系。
但即使是这样,这些词也还是不够。
因为没有任何一个词,能完整地描绘出那个画面:在我离家去远方上大学的站台上,他一言不发,只是默默地把我的行李一次又一次地往上挪了挪,生怕它掉下来。火车开动时,他没有像别的父母那样追着车跑,只是站在原地,变成一个小小的、模糊的黑点。但我知道,那个黑点里,藏着全世界最汹涌的、说不出口的牵挂。
没有任何一个词,能准确地翻译出那种感觉:当我工作受了委屈,在电话里哭的时候,他在那头沉默了很久很久,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。然后,他用那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说:“不行就回来嘛,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。” 就这一句,胜过千言万语的安慰。
所以,“我的爸爸”用英语怎么说?
你可以告诉别人是 My father,或者 My dad。
但你自己心里要清楚,这两个词,只是一个入口,一个索引。真正的答案,藏在你和他的每一顿饭里,每一次争吵里,每一次拥抱里,每一次欲言又止的沉默里。
它藏在他粗糙的掌心里,藏在他日渐蹒跚的步履里,藏在他望着你时,那双混杂着骄傲、担忧和无限温柔的眼睛里。
那个答案,那么重,那么长,长到要用一辈子去书写。它根本无法被翻译,只能被感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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